台 灣 海 事 博 物 館
Taiwan Maritime Museum

第二次基隆戰役~法軍在基隆

基隆法軍醫院
基隆沙灣原來有一排洋房,是早年基隆海關的關署所在,其他領事館及洋行也圍繞成為洋樓建築群。孤拔登陸基隆後即以此為岸上總部及軍醫院,由於當時法軍在基隆有大量的傷病患,對醫療場所的需求非常大。

基隆沙灣的海關洋樓群是臺灣於1861年〈咸豐11年〉正式開港,淡水關於1863年成立,作為淡水副港的基隆關隨後成立,於1868年5月13日閩臺海關稅關向民婦陳戴氏承租二沙灣曠地起建海關衙門。由於是基隆少數的洋樓,1895年日軍征台仍是以此為總部,最右方那間小樓就是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在基隆作戰時的住所。


(圖說) 二沙灣原海關的洋樓群被孤拔佔領做為岸上的總部及軍醫院,大量的傷患被送來此地,陰雨中看到溫暖的燈光及聞到晚飯的味道是他們最大的慰藉。


孤拔的困境
孤拔在10月8日占領基隆卻無法推進有一個原因,由於當時台灣的衛生環境甚差,霍亂與傷寒流行,加上基隆已進入東北季風秋冬季節陰雨綿綿,潮濕的環境讓進攻基隆的法軍受到傳染病的侵害死亡率還勝於戰死,同樣情況10年後侵台的日本軍隊再度面對。

根據法國方面的紀錄:「11月9日運輸艦Nive載運52名病人往西貢,佔領軍1750人中有350人健康不佳不能服勤,11月1日至9日有17人死亡。11月20日136人生病,229人休養。11月20日到12月1日有26人死亡,有220名病人,有260人休養。」

12月1日的報告更加惡化:「從11月20日至12月1日,已有26人死亡。當天有220人住院,260人臥床,能夠服勤僅餘1100人。」這樣的狀況讓孤拔對在基隆陸上戰鬥中獲勝的信心開始動搖,這是他改變戰略攻取澎湖做為封鎖台灣的基地最主要的原因。

但是眼前的困境需要解決,孤拔因此要求法國Messageries Maritimes郵輪公司由香港開往橫濱的定期航班在基隆港暫時停靠以便帶來郵件及新鮮的食物,這是基隆最初有郵輪停靠的紀錄,對於希望發展郵輪產業的基隆市,這是重要的歷史文化財。 Messageries Maritimes的郵輪每兩週開來基隆一次,卸下來自香港的馬鈴薯與來自澳洲的麵粉,雞蛋尤其受到歡迎。由於早年船上沒有冷凍設備,所謂新鮮食物的意義就是活的牲口,Messageries Maritimes的郵輪曾帶來活牛,暫時被放牧飼養在東岸邊的高地所謂的「 A 點」(即今中正公園旁,日治時代稱無線電山)。


(圖說)Messageries Maritimes由香港開來的郵輪為基隆的法軍帶來做為新鮮食物的活牛。這是基隆港最初有郵輪停靠的紀錄。


未來元帥相會基隆
在法軍進攻基隆時,一艘日本海軍的「 天城」號砲艦跟隨孤拔的艦隊觀戰,該艦的艦長為東鄉平八郎少佐。十年前日本曾經藉口琉球船民被殺事件覬覦台灣(即牡丹社事件),但因實力不濟而未能得逞,東鄉此次來基隆,心裡必然想著該件事情。

十年後東鄉擔任「 浪速」號巡洋艦的大佐艦長,率先擊沉清軍向英商怡和洋行租用的商船「高陞號」,開啟了中日甲午海戰的序幕,台灣終於納入日本帝國版圖。再過十年東鄉平八郎以大將軍階擔任聯合艦隊司令,在日俄戰爭中連續擊敗帝俄太平洋艦隊與波羅的海艦隊,贏得完全的勝利,成為日本海軍的軍神。

法軍佔領基隆後一週「 天城」艦開入基隆港,東鄉平八郎艦長率領七位軍官登岸,法軍方面的聯絡官是一名年輕的工兵上尉約瑟夫·霞飛(Joseph Joffre),後來一次大戰的英雄與法國陸軍總司令,上海法租界的「霞飛路」 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他們一行人參觀了舊二砂灣砲台。

很少人知道東鄉平八郎與霞飛在基隆的事,兩位後來在世界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元帥,初次的相會竟然是在基隆的二砂灣砲台,這個因緣是基隆可以運用的文化元素。


(圖說) 日本海軍東鄉平八郎少佐與法國陸軍約瑟夫·霞飛上尉在基隆雨中的會面。


La pluie horizontale
曾經在基隆作戰的法國士兵形容基隆的雨為「La pluie horizontale」(水平之雨),因為基隆的雨被東北季風帶起是橫著飛的,所以雨傘不能頂在頭上而要舉向前。但真正的問題是基隆的雨多到驚人,從10月開始的雨季一直要下到次年的夏天才結束,幾乎無日不雨。

法軍進行第二次基隆戰役正好就是10月,每天都下雨不僅讓部隊行動困難,而且潮濕的氣候讓食物容易發霉,傳染病容易孳生,所以法軍染疫病的死亡率要遠超過戰場陣亡,這種環境下法軍的士氣不可能太好。法軍面對的問題,兩百年前的西班牙人與十年之後的日本人同樣得面對。

基隆的氣候還影響法國隨軍攝影師的工作。法國是發明攝影術的國家(1839年),到了1884年清法戰爭時,隨軍攝影隊在西方國家軍隊已經是很普遍的編制,但清法戰爭尤其基隆戰役留世的攝影作品卻不多,那是因為基隆潮濕的氣候毀壞了容易受潮的感光玻璃板。

我們常以為早年的照片很模糊,其實並非如此。銀鹽玻璃板底片除了因感光度低曝光時間長,所以動態影像不容易捕捉外,解析度其實與現代攝影一樣高,原版照片都是非常清晰的,問題是當時的印刷製版技術沒有跟上,無法將照片的品質呈現在報紙或是書籍上,因此出現了以鐵筆版畫描繪照片的方式,這就是我們後來看到許多清法戰爭的照片的主要形式。直到最近原版的照片釋出,我們才發現那些照片清晰如新,而且當年的鐵筆版畫都是有照片為依據的。


(圖說) 在傾盆大雨中當地人駕著舢舨靠近基隆港內的法國軍艦兜售商品與食物。


會唱歌的魚
清法戰爭期間停泊在基隆的法國軍艦,船上的水手常會聽見水下的船殼傳來咚咚啄食聲,因為不了解原因,於是就有「基隆的魚會唱歌」這樣的傳說出現。這個傳說隨著他們的家書,或像「孤拔元帥的小水手」(Le Mousse de L'Amiral Courbet)這樣的書傳遍全歐洲。

魚應該是不會唱歌的,比較可能是海底的魚類(譬如基隆港常見的象魚,又稱臭肚魚)啄食船殼上的海藻或藤壺所發出的聲音,給在船內不明就裡的法國水手聽起來,就想像成是魚在唱歌了。

法艦駐在基隆的當時是海藻容易孳生的季節,加上法艦自歐洲來遠東作戰,應該很久沒有進塢刮船底,寄生大量海底生物是可以理解的。早年歐洲的木殼風帆戰艦有的船底會以黃銅包覆,由於銅是毒性材質,海底生物不喜吸附,因此可避免藤壺的生長。近代船隻多塗以具毒性的油漆達成類似功效。


(圖說) 夜晚睡在船艙的吊床中,聽到魚群在船殼上啄食的聲音,美其名為「會唱歌的魚」,事實上當時他們想的是「這艘船甚麼時候會被鑿穿?」


盜墓獵頭
由於清軍懸賞法軍的首級,一般百姓沒有能力直接獵殺法軍,就把主意動到法軍的墓葬,當時法軍有許多人因疾病死亡葬在當地,就成為民眾夜間盜墓割取首級去領賞的目標。清軍高層後來也發現這個漏洞,還將首級分為「帶血」(即殺死當場割取),與「不帶血」(死後割取)兩種不同的賞格。

根據《清法戰爭滬尾之役調查研究計畫第一期成果報告書》引述法方的資料:「1885年1月7日,法國在基隆海灘上靠近艦艇停泊的地方蓋了一座墓園。用來安葬眾多在佔領初期戰死的士兵,不 過大家都知道,清軍只要帶著法國軍官與士兵首級都可向清廷指派的官員領賞金。有些漢人窮困到在深夜挖出軍人的屍體並砍下首級。他們在白天時躲在荊 棘叢中偷偷觀察安葬死人的地方,再利用夜晚時挖出屍體。」(註1)

法方資料又稱:「清軍的官吏們提出懸賞,只要砍下一個法國人的首級,即獎賞50銀兩,因此這些中國平民想盡了各種辦法想要獵 取法軍的頭顱,甚至有些人還在半夜起來挖法軍的墳墓,因此,法方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只好派人守著墳墓。」(註2)


(圖說) 基隆民眾夜晚盜挖法軍的墓葬,割下首級去向清軍領賞。

(註1)李其霖,《清法戰爭滬尾之役調查研究計畫第一期成果報告書》(新北:淡水古蹟博物館,2018),頁34。 清廷以獎勵的方式,鼓勵人民若割下法運士兵的一個人頭,就會發給「50銀兩(taël),等於 30法郎」。故那時的漢人做出「褻瀆祭壇、挖出法國屍體並斬首」的行為。(Garnot, 1664:96)
(註2)Eugene Garnot, L’Expédition française de Formose, 1884-1885(Paris: Delagrave, 1894), pp. 4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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