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輪歷史研究:
胡佛總統輪(SS President Hoover)事件


(圖說: 1937年12月美國「大來輪船公司」的豪華郵輪「胡佛總統」號 (SS President Hoover)自神戶經台灣東岸開往馬尼拉途中於11日淩晨在火燒島(今稱綠島)擱淺。)

「胡佛總統號」(SS President Hoover)是美國「大來輪船公司」 (DOLLAR STEAMSHIP LINE)轄下的豪華郵輪。「胡佛總統號」是由美國Newport News Shipbuilding & Drydock Co., Newport News在1930年建造,排水量21,936噸,鋼質船身長187.5米、寬24.7米、深15,8米,動力系統為12座Babcock & Wilcox高壓鍋爐、2台GE蒸汽透賓主機連結電動馬達、雙軸雙槳、功率26,500馬力,速率20節。船員324人、可搭載乘客900人。

大來輪船公司是由Robert Dollar所創辦,他是美國舊金山商人,因為賣木柴到中國而致富,並在中國境內經營內河航運的大來輪船公司,大來就是從他的姓Dollar而來,因此他的輪船煙囪上都會有大大的$標誌,但不能因此稱其為「美元公司」或「金元公司」,因為姓名應從音譯而非意譯,就像Blackman應該稱「布萊克曼」而非「黑人」一樣。而且「大來輪船公司」是在中國正式註冊的中文公司名,也不是隨便翻譯的。

Robert Dollar很有冒險精神,雖然大來輪船公司規模不大,卻一心想要建立全世界最豪華的郵輪品牌,他透過借貸建造大批全新的輪船,都以歷代美國總統命名,「胡佛總統號」是其中之一,並且是船隊中最豪華的旗艦。

1937年8月30日,當時中日上海淞滬戰役已經爆發半個多月,「胡佛總統號」在揚子江錨泊等待結關進入黃浦江時突然遭到國府空軍戰機攻擊,「胡佛總統號」被炸傷並且造成1名船員死亡,另有6名船員和2名乘客受傷,這事引起中美關係的緊張,並且讓急於拉攏西方對抗日本的蔣介石十分懊惱,最後以賠償10萬美元了事。 「胡佛總統號」離開上海回舊金山整修並在1937年12月由65歲的老船長Yardley George W.指揮再度來到亞洲,當時她搭載503位旅客與330名船員(根據「台灣日日新報」報導,船員為312人,其中235名美國人、77名中國人,失事當時乘載旅客437人,其中日本人13名、美國人138名、菲律賓人286人。)由神戶開往馬尼拉,途中曾進入基隆港整補後繼續循台灣東海岸往南,於11日淩晨1點多撞上火燒島(今稱綠島)北岸突出的礁石擱淺,當時離岸500米,但被東北季風推送最後離岸僅100米,大量油料洩漏佈滿海面與灘岸。「胡佛總統號」觸礁發出的巨大撞擊聲與向天空發射照明信號彈的火光讓綠島居民以為開戰了,紛紛逃到山上躲避。


(圖說: 1937年12月11日凌晨,「胡佛總統號」在火燒島觸礁後連續施放照明信號彈,島上居民以為戰爭爆發,紛紛躲到山上。)

「胡佛總統號」觸礁的原因有三,一是因為上海空襲的經驗讓船長選擇較不熟悉的台灣東海岸而非過去習慣走的台灣海峽航線以避開戰火。其次同樣是因為戰爭原因日本人將台灣沿岸的導航燈關閉,讓「胡佛總統號」失去定位點,只能用推斷航路的方式定位。三是因為美國海員罷工讓「胡佛總統號」找不到足夠有經驗的水手,許多都是在舊金山臨開船前在碼頭招的散工。在一片漆黑又不熟悉的海域以18節的高速盲目航行,終於釀禍。

「胡佛總統號」發出求救信號當時附近就有一艘德國輪船收到趕來,12日下午1500時「鳳山丸」攜帶食物與用品從基隆港趕來支援,日本海軍亦派出重巡洋艦「足柄」率領兩艘驅逐艦前來監視與救助,但都因風浪太大無法靠近。最後因船被風浪推近到離海岸僅100米加上退潮,才利用當地的漁船接駁把大部份的旅客與船員送上岸,並暫時安頓在民宅休息。不久兩艘美國驅逐艦USS Baker (DD-213)與USS Alden(DD-211)自菲律賓趕來,美艦在出發的同時已經獲知12月12日於南京江面發生日本飛機擊沉美國海軍淺水炮艦USS Panay號並造成多人傷亡的事件,來救援的美國驅逐艦都很緊張,主砲都上膛隨時準備應變的,幸好沒有發生意外。


(圖說: 美國海軍驅逐艦USS Alden與USS Baker自馬尼拉趕來救援,USS Alden艦長Stanley M. Haight少校率水兵登上「胡佛總統號」保護金庫。)

然後大來公司在12月13日派「麥金來總統輪」(SS President McKinley)抵達火燒島並在第二天載運700名旅客和船員駛往馬尼拉。15日又派出另一艘「皮爾斯總統輪」( S S President Pierce)在第二天將剩餘的旅客船員接走,「胡佛總統號」則因無法拖救出險而以50萬美元標售予北川打撈株式會社花3年時間就地拆解。 「大來輪船公司」 因為這樁海難破產被美國政府接管,成為今天的「總統輪船公司」(APL)。

為了感謝綠島居民照顧遇難旅客船員的義舉,美國國內透過紅十字會發起募款在當地建造燈塔,這就是今天綠島燈塔的由來。這座圓形的燈塔是由日本技師設計,混凝土建造,於1939年完工。塔上裝設三等煤油白熱燈,光力200.000支燭光,二戰時被盟軍空襲摧毀,戰後重建。 「胡佛總統號事件」在2017年是80周年紀念,本來是宣傳台美民間友誼關係最好的題材,但是整個台灣完全沒有動靜,絕大部分的人也不知有此事,顯示我們對於文化資產「IP價值」的敏感度仍然十分低落。


(圖說: 「胡佛總統號」以50萬美元售予北川打撈株式會社花3年時間拆解,所以「胡佛總統號」並沒有沉沒於水下的船殼遺址。)

「胡佛總統號」撤離的算有秩序,事後的拆解也算徹底,所以現場遺留足以做為水下文資之物品非常少,目前只有小件的餐具、傢飾配件等零碎物品,比較特別的是有鋁罐,呈現美國30年代的生活型態。

其實「胡佛總統號」的物件本來可以很有話題的,一個是船上的大金庫,裡面有外交郵袋、掛號信,銀行債券、證券與金銀、現金等,既有機密性又是高價資產,這是「胡佛總統號」一擱淺就緊急呼叫美國海軍趕來保護的原因,一方面為防止被日本人扣押,另一個顧慮其實是來自「胡佛總統號」船上臨時招募而來的船員,這些船員三教九流似乎有不軌意圖。但美國軍艦進入日本帝國海域本身就是個敏感的外交問題,最後是由一名來自「足柄艦」的日本海軍軍官登上美艦宣布同意進入才解決,於是USS Alden的艦長Stanley M. Haight少校與John H. Parker少尉率領15名士兵登上「胡佛總統號」把守金庫,USS Baker亦派官兵協助保護旅客上岸以防止船員的侵擾。

另一個話題是「胡佛總統號」為了減輕重量曾經將大量的物品拋下海,其中有許多罐頭食品,這對物資缺乏的綠島居民具有莫大的誘惑力,紛紛撈取,不料大批日本警察出現,強迫島民上繳,私藏者下獄,這可能是日方擔心台灣搶船習慣的傳統破壞日本帝國有效統治台灣的形象。不過合理推測,現在綠島居民的家中仍可能還藏有當年「胡佛總統號」上的物品,品相說不定比文資局現有的更精采。

此外也應研究20世紀初的美國經濟與生活型態,美國成為兩洋國家之後出現許多產業巨頭,這些揮金如土的新貴族對於郵輪旅遊與異國情趣的東方產生濃厚興趣,同時美國的郵輪公司也趁勢興起,不像過去都是由歐洲的英、荷、德等國航商獨霸。30年代被稱為郵輪旅遊的黃金年代,跨太平洋遠東航線是其中重要的板塊,舊金山、夏威夷、神戶、橫濱、上海、香港、馬尼拉被串聯起來,台灣反而在其中沒有角色,若非海難根本不會被注意,研究水下文資不能忽略這些歷史脈絡。

2020年文化資產局在水下25米的海底設了一塊告示牌供潛水者攝影留念,但「胡佛總統號」是在礁石上擱淺並且事後現地拆解,海底就算有遺物也是拆解過程所掉落,在海底設告示牌恐會造成以為船隻是沉沒的誤解,而且這不應是潛水愛好者的專利。事實上「胡佛總統號」有條件成為綠島觀光具有國際知名度極有價值的IP, 但要懂文創與文化旅遊的人來操作,不過在台灣具有這樣能力的人不多,以至於只會賣各國都有的「好山好水」,無法用故事傳奇創造不可取代、非來不可的唯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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